马金铺化城穿心阁

滇池东岸，元代曾设过归化县，明代因之。《元史·地理志》载：“归化，下，在（晋宁）州东北，呈贡县南，西滨滇泽。地名大吴龙，昔吴氏所居，后为些莫徒蛮所有，世隶善阐。宪宗六年，分隶呈贡千户。至元十二年，割大吴龙、安江、安淜立归化县。”《明一统志》卷86载：“归化县，在（晋宁）州北二十里安江城。昔有吴氏居之，因名大吴笼。后为些莫徒蛮永偈所据。元初隶呈贡千户所，至元中分置归化县。本朝因之，编户二里。”这一片于蒙古宪宗六年（1256年）隶呈贡千户，至元十二年（1275年）置归化县，北近呈贡，南近晋宁，西滨滇池，东倚梁王山。

元、明归化县城在今呈贡县南部的化城。“化城”即归化县城的简称。村中至今还有古建筑魁星阁。那一片位置适中，开发也早，应即古代的大吴笼。《元混一方舆胜览》载：“归化县，蛮名大吴笼。”“笼”又作“龙”，彝语城的意思，大理时大吴龙聚落的位置在今化城以南200米的化古城。归化县城的位置，天启《滇志》载，云南府“南四十里为呈贡”，“六十里为归化”，“九十里其州为晋宁州”。《肇域志》亦载，归化县在“府南六十里，州北三十里”。则归化县城在云南府城南六十里，呈贡县城南二十里，晋宁州北三十里。万历《云南通志》载，“归化县，在州东北二十五里许”，更加准确具体。

(资料图)

归化县建城的情况，万历《云南通志》卷5有记载：

归化县，筑土为墙，周围仅一里，知县张斯昺、杨廷楠建。嘉靖庚申，知县夏可渔重修。郡人杨德全《记略》：设险守国著于《易》，实墉实崇咏于《诗》，甚矣，城池之足捍外卫内也。归化肇自至元，本朝因之。县有土城，城有敌楼，其来旧矣，但历年久，倾圯殆尽。嘉靖丙辰春，公自弋阳擢宰兹邑，方入境，见其寥廓无垣屏，因询之民，白以故。公曰：此吾有官者责矣。越五年庚申，请之当道，允之。乃自措置，不烦公帑，列等起夫，计户筑堵，迄辛酉冬而厥功告成。城下砌石，上覆瓦，约四百余堵，四面竖以敌楼，下设重门，俨然改观矣。向之寥廓者，今其不完固耶！

归化县早已有土城，并经多次重修，嘉靖三十九年（1560年）的一次被记录下来。这次修建，国家没有拨款，而是按户等派夫，各户分担一段。城下砌石，其上板筑土垣，顶上覆瓦，几与房屋和院场周围的障壁无异。城甚小，仅400余堵，但仍每方一门，共设4门，上有敌楼，下设重门，便于堵绝守卫。观其形，可称得上是一座袖珍小城；究其实，甚至不被列为城。所以万历《云南通志》说它“筑土为墙”，《肇域志》更说，归化县“无城。筑土为墙，周围仅一里”。此次兴工历时近两年，县官夏可渔以筑城设险为自己的责任；当地老百姓各家投工投劳，终于众志成城。

据诸书所载，归化县包有的另一部分称为安江。安江在今晋宁县北隅，名称沿用未变。明代的安江，处淤泥河口，为滇池东岸重要航运码头，从昆明到晋宁的客船在此登陆。《徐霞客游记·滇游日记四》记载：

于是挂帆向东南行，二十里至安江村，梳栉于饭肆。仍南四里，过一小桥，即西村四通桥分注之水，为归化、晋宁分界处。又南四里，入晋宁州北门。

这段记载不但明确了安江属于归化县，而且记录了当时以安江南四里淤泥河上的小桥为界。大理及其以前的安江城则在其东不远的古城，那里有新石器时代的贝丘遗址。但应说明的是，《寰宇通志》《明一统志》等谓归化县“在晋宁州北二十里安江城”的说法有误，这是把安江和大吴龙两部分混淆了。其实，安江距晋宁州城不足十里。《读史方舆纪要》沿袭这一错误，也说归化县“本名安江城，有吴氏居此，因号大吴笼”。

归化县还有另外一部分滨海区称为安淜。虽不见有关安淜的记载，但淜字透露了这一带的民族情况和与水的关系。《明一统志》卷87《姚安军民府》“七淜”条载：“土人称陂堰为淜，凡七，皆前代所筑，潴水以灌田，民甚赖之。”“淜”是古代少数民族地区水利工程的专称，应在捞鱼河、梁王河下游，今大渔、大河、太平关、月角一带。景泰《云南图经志书》卷1记归化县公廨又有：“所属河泊所，去县西十里。”正德《云南志》所载与此条同，但“西”误为“四”，不从。河泊所为征收渔税的地方，归化县的河泊所在县西十里，今大海晏附近。安淜一片约当今呈贡县大渔乡，是归化县的鱼米之乡。

归化县土地平敞，位置适中，明代对归化县的开发十分突出，且主要集中在化城坝子。据正德《云南志》，在归化县地方设的军屯点有4处：县东的中所屯，属左卫；县西的左所屯，属中卫；马军铺屯在县西，属广南卫；县南的塘头屯，属中卫。左卫、中卫、左所、大营、小营等军屯点的地名行用到今天。塘头屯应在今林塘。还有赐给沐氏的勋庄称上庄，又名庄子。铺舍中归化县总铺设在县前。今马金铺原作马军铺，处昆明——澂江与昆明——晋宁的大道交会处，屯军和专供马军的铺舍都集中在这里。还有黄土坡哨，“在归化县西十里，□□□之巅，弘治四年建”，由云南中卫官军驻守。此黄土坡哨与呈贡县东北部的黄土坡哨名称相同，但方位各异。正德《云南志》此后原注缺笔，仅作“羊”“尼”，查《呈贡县地名志》，应即“惮泥山”，为呈贡东北部黄土坡哨所据，此处“惮泥山之巅”五字系错简。据景泰《云南图经志书》，归化县城郊有风云雷雨山川坛、社稷坛、厉坛并城隍庙。据万历《云南通志》，在归化城内及塘头有屯仓。归化县社学，在县治右，嘉靖十四年（1535年），知县丘温重建养正堂3间。“归化县儒士”朱瑀为成化辛卯（1471年）科举人。《读史方舆纪要》卷114《归化县》又载：“交七浦，县东北二十里，广二百余亩，志云滇池之下流也。”“金鲤潭，在治南六里之白马勒村。旧为平原，恒苦亢旱，隆庆六年七月，田中忽水涌成深潭，有金鲤游泳其中，遂为一方灌溉之利。”所载皆水利设施。化城坝子地势较高，用水困难，“旧为平原，恒苦亢旱”，这种状况至今未变。因此，筑坝、打井成为历代水利的重点。交七浦最早见于《寰宇通志》卷111，明初已经存在。金鲤潭所在的白马勒村，今作白马路村，白马勒仍是彝语地名，白马路却被当成汉语解释了。景泰《云南图经志书》卷1载：“遍照寺，在归化县南白邑村。”此白邑村疑即今化城南4公里的白云村。传说清初该村曾带头捐资在梁王山腰兴建白云寺，因以寺名白云为村名。《读史方舆纪要》卷114《归化县》载：“罗藏山，在县东十里。山高耸，将雨则有白云卷舒其间。”梁王山确与白云有联系，但白邑村名应比此更早。景泰《云南图经志书》又载：“晋宁州领二县：呈贡，旧曰伽宗部，又曰白永；归化，蛮名大渠笼。今皆因元所更之名。”查该书诸种版本皆如此，但不能无讹。“大渠笼”为“大吴笼”之讹，“白永”亦与呈贡无涉。“白永”疑为错简，此段应正为：“晋宁州领二县：呈贡，旧曰伽宗部；归化，蛮云大吴笼，又曰白永。今皆因元所更之名。”“白永”“白云”皆“白邑”的同音异写。白邑村也是大理时期的少数民族聚落名，在今白云村。

归化在元明时期只算小县，人口仅编户一里或二里，郡县分等为下县。归化县的范围，大体包有今呈贡县马金铺和大渔两乡全部，还有今晋宁县北部的安江、古城、大围、富有、广济、白沙等一片。该县存在了近400年，清康熙七年（1668年）将其所属全部并入呈贡县。20世纪中叶，原归化县的范围发生了变化。1956年，将呈贡县第三区的化城、马金铺、海晏、中卫、白云、大营、横冲、安江、富有等9乡划归晋宁。1962年基本恢复呈贡原来的范围，但安江、富有两乡仍归晋宁县辖。

岁月又流逝了3个多世纪，但元明时期归化县经济开发和文化积累的脉动，至今还能体察。宋元时期从大理传入的特产宝珠梨，主产区集中在马金铺乡一带。呈贡县第二大农贸集市在化城，与龙街齐名。呈贡县第二所中学也距马金铺不远。化城、海晏、安江等地仍荟萃众多文物，保留着浓郁的古镇风貌。当地人称“一阁七庙古归化”，在化城，穿心阁仍耸峙于街心的十字通道，周边还有文庙、武庙（1954年洪灾时毁）、城隍庙、土主庙、天王庙、大佛寺、水云寺等，多是古代一个县所必备的，还有古色古香的民居、商铺、青石古街、古井等。400年的基础，300年的递进，这些亮点的形成不是偶然的。

【作者简介】

朱惠荣（1936～2018），云南大学教授，曾任中国徐霞客研究会副会长，云南徐霞客研究会会长。1959年毕业于云南大学历史系，留校从事教学、科研工作。长期致力历史地理学、徐学研究，是当代徐学的泰斗和领军人物，对徐学的研究、建设、宣传和服务社会做出了卓越的贡献。其整理并加注的《徐霞客游记校注》（云南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是目前《徐霞客游记》最好的本子。

朱惠荣：《昆明古城与滇池》，云南人民出版社，2017年，第172-17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