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第五章·上)
会议伊始,麦克斯司令首先感谢了各位对于局势的关心,并将他以及XAOS近期所获取到的信息做了简单概述;而对于这只听命中央、远道而来的监察部队,他则是保持了一种战略上藐视、战术上重视的态度。
(资料图)
如爱莎大姐头所说,这支即将在一个自然周之后抵达球状星团边境地区的监察部队的司令官,斯蒂法诺·“战车”·罗素(Stefano “il carro” Russo)准将,是他的老熟人——Macross 13的舰长、新统合中央军地球本部防卫舰队司令官,金·卡比洛夫(Kim Kabirov)中将——的门生,而麦克斯司令正是在得知由此人率领这支监察部队以后,才放下了大半颗悬着的心的。
据麦克斯司令介绍,这位大概比他年轻十岁的男人是个天生的乐天派,早年性格外向、爱好美食、而且人如其名,热衷于速度与激情;麦克斯司令称,他与斯蒂法诺的交情正是在餐馆里萌发的,而自从这位后辈从军中的内部期刊上了解到麦克斯司令那游刃有余的技战术水平后,他便当即成为了一名热忱的拥趸。
虽说如此,但麦克斯司令在众人面露轻松颜色的时候,却也严肃地提醒了诸位与会者:首先,这只是他早年记忆中的斯蒂法诺的形象,而两人之间的上一次偶遇,还得拨回到几年、甚至是十几年前,且他们之间也未曾过有过什么深入的沟通;其次,尽管这支驻扎在球状星团所在悬臂上的某处超大型折跃枢纽的监察部队已经被斯蒂法诺严重拖慢了赶赴球状星团的速度,体现出了一定的诚意,甚至是在某种程度上消极避战的姿态,但这并不意味着双方会就此止兵休戈,还是需要做好发生摩擦、甚至交火的可能的;第三,由于包括卡比洛夫中将在内的任何中央军将领都没有同麦克斯司令单独取得联系,这支以一艘和Battle-25同规格的战舰为旗舰、数艘与千兆位和乐园号同规格的战舰为主力,并佐以若干北安普顿级、关塔那摩级和萨兰级(Thuverl-Salan Class)的浩荡部队,究竟是一支和平之师、仁义之师,亦或是一支熊罴之师、问罪之师,还仍旧是一个未知数。
“当然,考虑到斯蒂法诺的出身,我肯定不会烤制菠萝披萨来招待他的——要是我真的这么干,那么布莱辛格球状星团就势必要变成一片白地了。这不是开玩笑。”
以这个起码半数本地人听不懂的冷笑话收尾,并引发了一片多少有些尴尬的哄笑过后,会议的前半部分就算结束;而会议的后半部分,麦克斯司令也依然是如同阿尔特和布雷拉前辈所引述SMS公告的那样,进行了一番老调重弹,强调说新统合中央之内发生的冲突,不应该作为其他组织或个人作乱的借口,也不意味着中央政府会突然之间崩溃或瓦解之类云云……
……总之,当我和苹果丫头终于摆脱痴呆状态、重新恢复意识的时候,会议正好在一片赞许之中迎来圆满的结束,而某两个花花公子则是早就关掉了会议窗口,和女士们鸳鸯戏水去了。
只能说,啊,希望这两位对于他们今后的人生也保持这么一种态度。我话撂在这。
别问,问就是我也想带苹果丫头去玩水。演出服见了不少、也玩了不少了,但我还没见过她穿泳衣的模样呢。
会开完了,一时无事。在我百无聊赖地伸出手指,把玩着旁边仍在座位上打晃儿的苹果丫头左鬓上的小辫子的当口,事儿就来了——我们没想到麦克斯司令竟然会来得这么快。
“可惜巴卡尼娅小姐不在,不然这种规范化的稿子由她来念倒是挺好;你们两个还是太嫩,压不住场。”
大步进来的他也毫不见外,先是把咖啡杯往大办公桌上一搁,然后把外套刷地一扬、抛到椅子背上,头上的大檐帽紧随其后、打着旋儿停在办公桌的彼端,最后他又腾出闲下来的手端起杯子,咕嘟一口饮料下肚,整套动作端的是流畅无比。
你看,什么是天才,这就是天才。
看看这靠桌斜立的Pose、这一个褶儿都找不见的大衣衣领、这再偏一寸就滑到桌子下边的帽子,还有这糖、奶配比极其正点的浓郁风味,每一处细节都展现着老头儿的华丽风采;这套行云流水的操作着实把我和苹果丫头给看呆了。
这套动作太有范儿了,回头我就——不对,我这就要认真请教,必可活用于下一次。
“这个简单,你回头再学吧——我们先聊聊正经事,”
麦克斯司令举起杯子向我示意、微微一笑,可他的笑容很快隐去,尽管温和仍然留在他的面庞上。“刚才我在会上介绍的、有关斯蒂法诺司令的事情,你们记下了多少?”
不论麦克斯司令对此人抱有什么样的态度,这位在六十岁左右便攀到将军衔的斯蒂法诺司令,终归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而且是接下来的作战的其中一个侧重点。因此,我基本记住了麦克斯司令所说的全部内容,而与我互补的苹果丫头则是贴心地查阅过了资料,将“战车”将军的生平履历大概补全。
“嗯,记得不错。”麦克斯司令打量着平平无奇的咖啡杯的杯沿,若有所思。“对于他这个人,你们两个是怎么看待的?”
既然他这样发问,说明他心中是有着自己的一番考量的,这应该是在考验我们吧;可是,对方毕竟是一个比我们年长得多、人生经验丰富的男人,且和麦克斯司令有过点头之交,评价总归得慎重一些。
于是,我向丫头看了一眼,然后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斯蒂法诺应该是一个善于保全的人。
“哦?有意思。和我展开讲一讲这个‘善于保全’。”麦克斯司令浅笑着,又喝了口饮料,饶有兴致地点了点头。
这就俨然同他先前为我们单独授课时的场景颇为相似了,只是演示的对象从他亲身经历过的一些旧事变成了对于未来的把握和判断。于是,我也索性站起身、翻过桌子,托着丫头刚才所做的笔记与资料汇总(话说她跟要姐学的不错啊,这笔记现在记得有板有眼的),提出了我的看法。
首先,这位“战车”将军是麦克斯司令的后辈与旧友的门生,说明他至少单方面地了解麦克斯司令为人处世的一些准则和风格,以及后者因个人经历而形成的一些行为习惯;而麦克斯司令却并不怎么熟悉对方,也没有得到自己旧友的联络,在一定程度上处于信息的劣势。因此,对方此次“造访”,可能会怀着一种较为复杂的态度——一方面,他将会以后辈的身份面对自己年轻时的偶像;而另一方面,他却要代表新统合中央,来巡抚这个盘踞在银河边境地块的非政府组织的分部。这种身份上的差距会天然地令他感到迟疑,也应该是他拖延行程的原因之一——或许,他在试图让麦克斯司令通过各方面的渠道,来旁敲侧击地了解他目前所处的情况,以便让双方之间的信息变得透明;通过降低彼此的闭塞程度,来减少爆发激烈冲突的可能性。
其次,从斯蒂法诺将军的履历来看,他的仕途顺风顺水,每一次重大事件都能正确站队;而尽管他已经掌握了这么高的权柄,干着越来越肥的差使,却越发收敛年轻时的张扬性格。这说明,要么他本人是一个颇具城府、胸怀大志的人,要么就是他拥有一个相当理性的贤内助或智囊团,能够提供准确决策的同时,亦可以压制住内心的贪婪。
而从新统合中央的角度来看,斯蒂法诺将军走得慢一点,对于他们来说,也未必就是什么坏事——毕竟,现在还没跳出来什么海姆达尔之类的组织,宣称自己控制了地球、或是另一片山沟沟里的普鲁托文化遗址、准备攻占全银河的吧。眼前的两位司令能够彼此保持理性,尽量少添甚至不添麻烦;可银河如此广袤、地球人的足迹遍布星海,指不定就已经有哪只新统合中央的监察部队和地方武装发生了交火,而这势必会给吵得不可开交的会议火上浇油。相反,如果大家都同意和平解决争端,让问题老老实实地待在谈判桌上,呈现出一团和气的和谐景象,这应该才是符合多数人设想的局面。——甚至,倒退一万步讲,哪怕就是真要出什么事,那他眼下和麦克斯司令不动干戈,也比双方立刻打成两败俱伤、头破血流要强。
终上所述,斯蒂法诺将军不论是于情、还是于理,都体现出他不想把本次巡查闹大,想尽可能地将局面控制在双方可接受的范围内的特征——毕竟,他半辈子都是这么一路“保全”过来的,没理由这次就不“保全”了。
当然,以上内容只是我的猜测,加入了一些之前同弗兰先生闲聊时,他对于温德米尔历史变迁的思考所引发的联想;就事论事的话,说是我的观点也没错。
在听了我这番啰里啰嗦、絮絮叨叨的分析后,麦克斯司令低着头、托着下巴,沉默了片刻;他的表情平静得可怕,让人猜不出来他在想些什么。
“你说的这些内容,全都是出自于你本人的看法吗,因梅尔曼?”
他的双眼隔着镜片,细细地打量着我,而我对此莫衷一是——毕竟,有关人性那一部分的认知和判断,我确实借用了弗兰先生议论温德米尔列祖列宗、历代先王的事迹的观点;他的见解和主张通俗易懂,而且比我本人的观点要深刻得多。
说来也怪,虽然弗兰先生始终坚称自己只是个一辈子种苹果、卖苹果的人,可他却给我以一种深藏不露的感觉;一般的温德米尔人会如此了解历史和热衷于剖析人性吗?
而在听到我的诚恳作答后,麦克斯司令不禁叹了口气,他抬起头来,望向天花板上的吸顶灯,捻着下巴上的胡须。
“我不了解温德米尔,但从你的描述、以及她妻子托米拉吉捎给我的那份‘礼品’来看,这夫妻二人都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如此年龄、阅历,却能饱谙世故、洞若观火,果然应该说是人外有人吗——至少,在我像他这般年纪的时候,是未曾想过这些事情的。”
或许是吧;不过,有关窥探人性这点,既然我也能和丫头感知到彼此的想法,那这应该是亲近温德米尔人以后,能够普遍具备的能力吧?
对于我的这般说法,丫头忽然伸出手指,戳了一下我的腰际,而在我回头瞄她的时候,却发现她莫名其妙地一脸没好气;麦克斯司令对此则是哈哈一笑。
“谁知道呢。不论如何,你们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可以写进回忆录里,或是直接讲给爱莎小姐听,她会很乐意以你们作为调查对象,再发表几篇论文的。”
这就有些夸张了。毕竟,我和她已经捅了够多篓子了,眼下还是消停几天吧;而且,我们这才活了多久,才经历了点儿啥啊,就想着出书?先踏踏实实过日子吧。
然而,在我这般吐槽的时候,苹果丫头倒是没想歪;她眨着大眼睛,认真地问道。
“麦克斯司令对咱们有什么指示吗?您心里应该也已经有打算了吧!”
瞧这丫头目光炯炯有神的模样,还真像那么回事,不知道要姐是怎么调教的。
而麦克斯司令倒是没急着答复,而是一扶眼睛,嘴角微挑。
“我吗?我还没想好,”他语气轻松地说道,“也许我确实应该烤些菠萝披萨。”
……今天果然不是什么正常日子。我要回家。
家是肯定回不去的;就算能回,也不是在今天。
就在麦克斯司令一边拍着我们的后背,说会在斯蒂法诺抵达之前、让我先捎一份回礼给萝莎女士,一边同我们离开会议室的时候,我和苹果丫头的通讯器又开始吱哇乱叫了;而伴随着要姐惊魂未定的声音,我们俩人仿佛又挨了当头一棒——美云莫名其妙地又失踪了,而在要姐反应过来后,前者据说又出现在了温德米尔的德文特王宫附近;只是,美云这次是大大方方地主动地走到王宫门前,向着一头雾水的守卫说要面见海因茨的。
“你们女武神的这位基努梅尔女士,是不是有梦游一类的病症呀?”
麦克斯司令笑呵呵地向着芙蕾雅说笑道,并当即答应了我们的紧急飞行许可,却仍然让我们使用备用的VF-31A,实在是让人觉得心里痒痒。
可惜啊可惜,合着一天复工下来,这台爱莎大姐头和两位女武神精雕细琢出来的既旧且新的尼伯龙根,我甚至还没把屁股坐上去过。太暴殄天物了。
而在我和苹果丫头双双跳进机舱,在整备班的调度下移向升降机的时候,我忽然发现了一件有些古怪的事情——相比起上午来时那会儿,这涅墨西斯的机库里好像少了一抹鲜艳的颜色……少了点什么呢?
“唉,给二位添麻烦了,德洛妮刻丝女士和因梅尔曼卿,我们也没想到,星之歌者大人怎么就突然又来造访了。”
对于一脸愧疚、表现得相当诚恳的卡西姆骑士,来不及更换常服的我们在这位高大骑士的陪伴下,哆哆嗦嗦、匆匆忙忙地穿过能够眺望到山湖相间的美丽景致的回廊,并无心情欣赏山下白雪皑皑的黄昏冬景。
要是我能想到原因就好了;可是,我也无法理解美云是如何做到此般神出鬼没的——以前她好歹还有个限度,只在拉格纳之内四处转悠,今天可能出现在水里、嘴里叼条鱼,而明天就可能出现在山顶上,头发上沾满露水;现在来看,温德米尔也俨然成为了她的一大去处,不知道她还能整出什么花样来。
是谁协助她在这两个相隔挺老远的星球之间跑来跑去的呢?或者说,星之歌者难不成能够能肉身折跃,通过普鲁托文化遗迹飞来飞去不成?我暂且蒙在鼓里。
不止如此,当我们来到那所已经颇为熟悉的偏殿门前的时候,正在门口美其名曰把守、实际扒门缝偷听的两位双胞胎骑士更是当场吓得一蹦七尺高;衣领纽扣扣得严严实实的蓝发骑士提奥满脸通红,而扯开衣领的紫发骑士扎奥则是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利索。
“这这这不太好吧……眼下应该不不不太方便打打打扰海因茨大人和星星星之歌者大人的雅雅雅兴……”
“就——就是啊!”
眼看这亮着Rune的哥俩摆出如此丢人的态度,卡西姆慢慢地吸了口气,像是在克制着什么冲动似的;然后,他僵硬地转向我们,语气听起来竟然有些虚弱。
“要不……二位,还是先到我们骑士团本部坐坐,稍等一会儿再进去?毕竟海因茨大人和星之歌者大人这会儿可能正在——忙着?”
不是吧,你们这些骑士里的脑子都在想些什么玩意儿啊?——虽然我也是。
我幸灾乐祸地望了他们仨一眼,坏笑了一下,三人顿时心领神会,冲我露出了一副相见恨晚的神情;而苹果丫头则是不屑一顾地瞪了我一眼,撇了撇嘴,我可太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了,便只好收敛起笑容来;而三位骑士望见我们如此,便又相互对视一眼,耸了耸肩,望向我的表情里却多出了些许同情。
这不是我们两个能拿定主意的情况,我只好拨通了要姐的通讯;而两位年轻骑士添油加醋的描述才刚扯到一半,直率的女武神队长便控制不住情绪了。
于是,我示意其他几人赶紧堵上耳朵,然后举起拿着通讯器的手,夹住肩膀、尽可能让两侧耳朵都被掖住,最后把通讯器音量拉到最大。
片刻沉寂后,要姐的怒吼震耳欲聋般地轰了出来,差点让我把通讯器都给扔出去了。
[ \\\\\ 美云 !开门 !///// ]
房梁上,些许灰尘扑扑地披撒下来,把我们几个吓得站在原地不动的人扬得灰头土脸,门前房檐上的积雪纷纷落下,如同一坨坨融化的冰糕一般,簌簌坠落在门廊外的摊摊雪堆之上;而伴随着这声怒吼所引发的阵阵回响和空中纷纷扬扬的雪花,遥远的天空中似乎还传来了龙鸟的几声和鸣。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不过如此。
话说回来,这一吼和巴萨拉大叔的嗓门有一拼,不愧是女武神的队长。
眼看着浑身上下没多点啥、也没少点啥的美云带着一脸标志性的神秘笑容好端端地走出来,我们当中的大多数人也就随之松了一口气;尽管如此,当一脸煞白的海因茨只是走到门口,同我们简单应付几句,便转身告退之后,在场的四个大男人还是不由自主地相互对视了一眼——而我在下一秒就结结实实地挨了苹果丫头迅如闪电的一记手刀,于是剩下的三个骑士便不再作声了。
总之,在我一路捂着自己的腰,如法炮制地将美云重新送回到千兆位,并将她请进了多少带点软禁意味的专属休息室后,这烂事就算是勉强画上了个句号;只是辛苦米拉吉受累,她又得硬着头皮折跃过来,再接走美云一回。
要我说,有些人就是缺乏了点儿变通——既然美云开始对温德米尔产生兴趣,那直接把千兆位上的女武神休息室从临时占用改成常备不就得了?反正不差她们这一个房间,而且这房间平时也在由芙蕾雅使用,用以和乐园号上的女武神本部维持训练;再者,受益于雪莉露和兰卡两位大明星的坐镇,球状星团的瓦尔狂暴症概率目前无限接近于零,而这个往年疲于奔命的战术音乐组合,也难得地迎来了一段清闲的时光……但不包括某个怪人,她们总归都各有各的事情要忙。
而在等待监察部队抵达的这最后几天时日里,除了临阵磨枪,还有着一些大大小小的暗流,在悄无声息地涌动着。
在同这颗行星阔别许久以后,一架华美的穿梭机终究还是直接造访了温德米尔,而一位浑身上下镶金佩银、面相富贵、脸上蓄胡、头裹长巾的埃普西隆特使则是与麦克斯司令和海因茨国王等上层人士进行了一场闭门磋商。由于这次会面的特殊性,我们并不知晓与会者之间所沟通的内容细节,但从举手投足彬彬有礼、会后表情春风得意的特使来看,这次洽谈十有八九是让这个羽翼丰满、深不可测的财团满意而去。
对于这次会面,麦克斯司令丝毫没有表现出意外。他声称,埃普西隆与LADY-M取得了直接联系,而本次洽谈则是象征埃普西隆在球状星团的各个利益纠纷得到妥善解决的最后一步——埃普西隆爽快地承认了某些业务代表独走、单方面撕毁与温德米尔的星际商事合同、以及间接资助反统合势力海姆达尔等问题,并愿意承担损失;作为退让和弥补,埃普西隆提出相当优厚的条件,以重返并继续参与到球状星团的实际贸易流程当中,支持本地商业的健康发展,且确认由XAOS作为中间代理,并会对军火等敏感物资在本地的流通加以约束和限制,等等。
这些内容乍一听起来并不像是埃普西隆的胜利,反倒给人感觉他们承担了不小的损失;可是,家里同样置办企业的两位温德米尔双胞胎骑士,却将他们的看法分享给了我(自从我们第二次接走美云以后,这哥俩就开始对我们两口子变得特别殷勤),其大概意思是说,如埃普西隆这种体量的巨型财团,根本不会计较一场冲突的得失、或是几个月的亏损,而长期合作、细水长流才是他们获取利益的关键。更遑论,经过大半年以来针对前宰相罗伊德·布雷姆所进行的财产清查的大致结果来看,埃普西隆早就从温德米尔赚到了难以想象的天文数字,而一口一个大义的眼镜宰相则是私吞了不计其数的回扣与好处费。事实上,由于这笔赃款的数额过于夸张,哥俩这几天正在犯愁,犹豫着要不要把初步调查结果立刻上呈给海因茨过目,生怕这位有点儿体虚的国王见到自己的好宰相在几年里积攒下来的财富以后,会气得一口气喘不上来。当然,他们也不忘和我旁敲侧击地打听,事无巨细地询问美云这几天的近况;遗憾的是,每当我打算故弄玄虚地讲点什么的时候,受命于要姐的苹果丫头就会如同幽灵一般从我的身后浮现,于是两位骑士只得悻悻作罢。
而在我们将麦克斯司令认真准备的礼盒郑重转交给尤斯夫妇以后,弗兰先生亦对埃普西隆的回归表达了一些看法。他的观点和双胞胎骑士的看法大抵类似,只是他对于由XAOS作为代理人这一点表示了格外的赞赏——他认为,在星际贸易当中,中间代理的出现往往意味着某种程度上的效率降低,但终归会让贸易流程变得透明,降低本国内部滋生腐败的可能;而且,对于XAOS和埃普西隆这种彼此业务存在一定重叠的商业组织来说,供应链环节的合作与竞争总归会使得成本进一步下降,事实上,他还巴不得更多企业集团能挤进球状星团来。
我也不知道自己聆听这些内容,以后会不会用得上,但多学一技总比不学要强;而且,先前建设温德米尔所用的大多数材料,确实就是装在埃普西隆Logo的集装箱里,说明他们始终也没有完全终止在本地的业务。必须承认埃普西隆的地位,不能单纯地将它们判断为善或者恶,这是弗兰先生对我的告诫。
抛开我们这两个被萝莎女士牢牢攥住了馋虫的大宝宝不谈,小宝宝如今亦可以自如地翻身和笨手笨脚地爬动了,这使得数日未同她相见的我们再一次感到意外和惊喜。除此以外,我也再一次地被苹果园的大小姐莎拉戏耍,管夫妇二人叫出了爸爸妈妈的称呼;而在坦然接受了被整蛊的我闹得满堂哄笑的同时,芙蕾雅却总是把小脸憋得通红,任凭莎拉怎么挑逗,她就是坚决不上套。
毕竟,她的父母走得更早,相对于我这种尚有老母健在的家伙来说,想必她对亲生父母的执念也更加深刻;不过,若是尤斯夫妇这一遭能够健健康康地活到宝宝学会说话的话,我倒是巴不得她向这对夫妻唤出第一声爸爸妈妈——毕竟,相对于我们两人来说,他们的坚实臂膀与这座苹果园旁的温馨小屋才是她的第一座港湾,而如今的我们也压根和“称职父母”这个概念不搭边;这也是我与她的内心里所怀揣着的小小负罪感的源头。
虽说埃普西隆在名义上恢复了对球状星团的贸易,且新统合中央的监察部队抵达在即,可不论是本地人,还是以本地人为主的新统合驻军,似乎都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过激的反应。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既然这支部队的目的并不是摧毁和征服,而且也悬挂着友军的标志,那便按照麦克斯司令之前确认的那样,将其当成一次针对演习成果的验收便可。不过,考虑到各种可能会激化矛盾的意外情况,各地驻军和地方政府还是在加紧清查武器库存和违法案件,以将风险尽可能地控制到最低的水平。同时,二位银河明星歌姬亦在与女武神策划着一场慰问演唱会,以便让这些远道而来的大头兵也能在近距离一睹歌姬们的芳容、聆听女神们的歌声;当然,演唱会仍然会向球状星团及其他星域进行转播,这是毋庸置疑的——毕竟,浸染普鲁托文化的人们天然地无法拒绝歌声;更何况,这次演唱会还伴随着歌姬们的新歌发布。若不是新统合中央生乱、长途折跃受到管制,那么,外地游客涌入后的演唱会,想必规模会更夸张。
女士们如此,男人们却另有男人们的计划。
第一件事,便是麦克斯司令彻底解放了巴萨拉大叔。他终于下定决心、忍痛割爱,将那台凤凰色的杜兰德尔的一切记录和权限都给抹了个干净,并批准后者的一切行为,不再限制大叔的来去自由;可是,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叔却反而一屁股坐下、不走了,他仍然只是每日信马由缰、驾驶战机、背着吉他满星团闲逛,却又总是能够在他需要被注意到的时候,鬼使神差般地出现在千兆位当中,像是赖在这儿了似的。我想,既然某人把“歌声是神秘”挂在嘴边,那么,是歌姬也好、是歌基也罢,他们的事情,我们这些外行最好还是别搞得太清楚——当然,苹果丫头除外,她的事情我是一清二楚的。
在我陪伴着过劳的苹果丫头一边进行和女武神们跨时差的演出策划、一边带她测试尼伯龙根的基本性能(她在飞机上的时候可以偷会儿闲、睡大觉)的时候,一位意料之外的访客还是令我们感到些许惊讶——脱下骑士披风的海尔曼大师在舰桥上找到我们,将一封由博格·康瓦尔特的熟人所撰写的亲笔信交给我,并希望我们能将这封封面字迹娟秀的书信转交给红骑士;而在这封重若千钧的信件被加急送至乐园号后,相较半个月以前瘦削了许多的Delta 6也终于风尘仆仆地返回了温德米尔,并在几位骑士的陪同下,老老实实地返回了自己的故乡;可是,他只是在温德米尔待了两日不到,便带着通红的眼眶、失落的神情和明显坚毅起来的面容,孤零零地乘上那架灰绿色的战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此时是十月的最后一日,亦是斯蒂法诺将军率领的新统合中央监察部队完成最后一次折跃、并出现在球状星团边缘的日子;而作为麦克斯司令的旗舰,这艘气势磅礴的Macross Gigasion,在温德米尔稳稳停泊约莫整三个月以后,也总算是于这萧瑟的洁白冬日里,于飞舞的漫天絮雪之中、于德文特居民的仰目注视下,缓缓地拔地而起,同其他若干陆续升空的战舰一道,穿越厚重的云层,飞向那因未知而令人忐忑、因无垠而令人酣醉的浩瀚星海。
“疾风,你说,那封信会是谁写给博格大人的呢?”
在驻扎于千兆位的时日里,这个拥有独立卫浴和足以挤下两人的床铺的普通舱室便是我们的小巢;虽说房间的尺寸并不比约翰神父的宅邸卧室小多少,可朴素的结构与深沉的墙壁颜色,还是使得它在居住环境方面要显得更加地压抑。
不过,房间的气氛会随着住户的变化而变化,而这间舱室亦在我们的一次次“暂住”后,演变成了如今的模样:深色的墙壁上增添了一些记录着欢笑和团聚的相片,小书桌前的窗帘挂架上攀着一条细细的绿萝,而床上用品则是特地从温德米尔背出来的、轻软厚实的整套被褥——我们终究还是喜欢让室温低一些,这样便可以在休息的时候紧紧地依偎在一起。
听到她的寻问,我将年轻时的麦克斯司令所执行的某次突入作战的报告挥手合上,掐了掐鼻梁,接着阖上双眼、往后仰倒,尽可能地伸直身体、以便舒展一下微酸的肩膀、脊背和腰部,然后深深吸气、呼气——虽然作战内容已经烂熟于心,对种种可能遭遇的事态业已有了盘算,但我终究还是想让这改任后的首次实战能够尽善尽美。
不过,在回答丫头的问题之前,我倒是得先纠正她的一个小小的语病:按照温德米尔的贵族制度,“德洛妮刻丝女士”这种由君主单独授予、独一无二的名誉头衔,会赋予她以尊贵无匹的身份;这也是骑士们在称呼我们二人时,特地将她列在前面、而将我排在后面的首要原因,而并不只是单纯因为他们对我心怀芥蒂。因此,现在的她大可以直呼博格其名,不必像以前那样客客气气、战战兢兢。
听了我这番不怎么着调的言论后,身着制服、将枕头竖起、慵懒地倚坐在床沿的少女稍微撅起嘴来,她将手中的平板放到床头柜上,佯装出一副不悦的模样来。
“那,疾风你是不是也要称呼咱为‘大人’呀?你的头衔应该比咱的要低吧?”
嗨……一些人嘴上是管我一口一个“因梅尔曼卿”地叫着,但是,尤斯一家人也好、鸦草村的诸位也罢、乃至空中骑士团和海因茨本人,稍微对我熟络一点儿的,就没人把这头衔当真过——如同我很久以前所说,所谓的荣誉骑士,只是一块遮羞布,一条将我与现任的温德米尔国王拴起来的细绳,能唬到几个不知我们底细的人就不错了,可不稀罕这是什么正儿八经的爵位。
于是,我从椅子上坐直,挺起腰来,按着温德米尔的礼节,在座位上向着姑娘客客气气地行了个礼,口中直呼恕罪;而姑娘则是阖上双眼、哼了一声,她额上的Rune亦满意地闪烁了一下。
话说这椅背还是太硬了,怎么也不如躺着舒服。于是,我打着哈欠、站起身来,将椅子推回书桌下方的卡扣,准备到床上再好好地舒展一下后背;可是,拖着双腿走到床边的我连屁股都还没粘着床垫,便被什么物什给挡住了。
伸手紧紧按压住裙摆、并高高地抬起一条包裹在黑色过膝袜中的匀称美腿、拦在我的小腹位置的丫头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而后,她又望向房间角落磨砂玻璃后的浴室。
想上床休息,就得先打理好个人卫生,这是非常合理的要求;况且,眼下距离出击时间还有半天左右时间,正好足够休息一会儿。于是,我便三下五除二地宽衣解带,拿上浴巾,乖乖滚去淋浴了。
隔着缭绕的水汽和哗哗的水声,我百无聊赖地注视着眼前盛放肥皂的托盘,顺着她先前的话题啰里啰嗦,而在磨砂玻璃以外的她则是模模糊糊地偶尔应和两声。
自从进入宇宙时代,不论是旧统合政府、还是新统合政府,都对人类以往所形成的生育观进行了大幅度的“革新”。从国家层面来看,宇宙殖民意味着物质的极大丰富和人口的极大短缺,而更多的人口则意味着更强的殖民力与军事实力。因此,早婚早育、多生优生便成为了一项至关重要的基本国策。
而对于平均寿命只有三十来年的温德米尔人来说,尽管地球人所带来的医疗技术提高了自然增长率,却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种群寿命普遍较短的问题,因此,刚过十岁便立刻结婚,三十岁的祖父抱上大胖孙子之类,在这颗星球上是颇为普遍的现象;而虽然我从阿斯特里亚号上所拯救出来的婴儿在一定程度上减少了村人们对于我们这对叛逆情侣的批判,但在生活逐渐归于平稳以后,一些长舌妇人还是自然而然地冒了出来,拿我们玩世不恭的生活态度说笑。
说笑归说笑,毕竟村人们并不知道,这位经历重生的姑娘已经成为一个前无古人、且很有可能是后无来者的长寿种温德米尔人的事实;话虽如此,我是真的不想让她这么早地就被什么所谓的传统家庭观念给拘束住。正如阿尔特前辈之前借酒力所说的那样,家庭一词绝不只是单纯的概念,而对于一个忽然空余出大把时间的姑娘来说,这无限美好的二八岁月,实在没必要去承担日复一日的劳累家务,而是应该去体会种种自由与美好;但不论如何,这只是我基于自己的视角所提出的看法,如果她希望过上那种恬淡生活的话,那我也会相应地改变自己的人生规划,然后尽全力地支持她。
咳,扯得有点远了,回归主题。说来,我们是如此地描绘自己未来的,可对于博格来说,他仍然只是一个平凡的温德米尔人,而且多少背负着沉重的命运。既然他在加入Delta小队以后不愿再回到温德米尔,且此次来去匆匆、眉头不展的形象也与先前的狂妄姿态不符,那么,他想必也是经历了好一番内心的激斗,才会两权相利取其重而舍小家,只是我们并不知晓背后的隐情。
或许,那封信件来自于他尚未亡故的亲人,来自于翘首以盼的爱人,又或许是给予养育之恩的长者、或是同窗的好友。无外乎就是这么些人吧,毕竟人生苦短,应该也没什么人能让他如此地心烦意乱;不过,我倒是倾向于认为,这封信的作者不太可能是他的恋人,毕竟这家伙每次一见到蕾娜的时候,就总会——
淋浴室的拉门忽然开合,一股凉风趁机涌入,刷地溜过我的脊背和脚跟。
估计是丫头打算帮我搓背,或是想要混浴吧,我不禁心底微动,而身体内的某处开关则是咔哒一响;可当我优哉游哉地回过头来的时候,却发现她并不只是怀揣着上述的简单愿望——
——这个有着一头已经与肩膀齐平的橙黄色发,身材也较之前丰腴了一点儿,即将迎来她的第十六个生日的姑娘,正站在氤氲的水汽之间,背着手,稍微低下头,含羞地望向我的锁骨位置;
而她的娇小身体,则是被一套布料很少、且点缀有粉色和红色花朵的系带泳装所勾勒着;而且,从布料上点缀着的点滴水珠与笼上一层湿气的娇嫩皮肤来看,这套艳丽的泳装并不是投影,而是货真价实的;此外,她的脚上亦踏着一双同样配色的系带凉鞋,脚趾上方也装饰着绽放的花朵,尽显南国风情。
面对这套精心准备的沙滩服饰,我身体内的开关可不止是扳开那么简单了;节流阀一推到底,我当即立直了。
而察觉到我的老实反应的少女也并没有如最初那般忸怩;她并拢双脚、缩起肩膀,手束于背后,稍微抬起头来,向我腼腆地笑了笑。
“虽然,不是在海边……但还是就这么穿上了呢,嘿嘿。”
由NGA好友@鱼饵94 为本处协力创作的插图
我思考的能力正在迅速下降,但这实在是让我这颗心脏有点儿难以承受——先前我那会儿胡思乱想她穿泳装的时候,她不是在打盹儿吗?
但少女并不容许我将这个蠢到家的问题说出口;她眨了眨眼睛,温和地注视着宛如傻瓜一样的我。
“感……感想呢?”
她不准许我发问,可自己却浅笑着向我提问道;然而,她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便垂下头、抬起手,拂着胸衣上栩栩如生的娇嫩花朵,表情有些慌乱。
“也,也是呢!毕竟这儿没有乐园号上的缝纫设备,只能在疾风你不在的时候偷偷做些处理,其中几朵花也缝得歪歪扭扭的,还有好些能改进的地方——”
我用吻打断了她可笑的自责。
归功于这位亲切和蔼的老师,我现在的吻技已经比那时候有了长足的进步;我将她揽在怀里,肆意地感受着她温润的唇舌和炽热的吐息,而胯下垂立着的雄物则是紧贴在她微颤着的娇躯上;我尽情地感受着比头上倾淋而下的热水还要更加燥热的体温,将这颗砰砰跳动着的心脏所迸发出的热情直白地传递给眼前的丽人。
事到如今,怎样说我都无所谓了;而在慌乱且徒劳地做了一番扭捏的抵挡后,同样欲火焚身的少女很快卸下了堤防,她将双臂搭上我的肩膀和脖颈,积极地迎合着我的欲望。
我略微缩回头,可她却依依不舍地将脚尖踮得更高,不愿意同我的唇舌分离;而在被坏心眼指引着的我强行同她分开以后,一张被单纯的情欲和浓烈的爱意所浸染的小脸,连同她头上垂下的、令人目眩的粉红色的Rune,却是将我心头荡漾着的、些许滋生出来的邪祟于转瞬之间给一扫而空了。
面对着这样一个泪眼汪汪、楚楚可怜的姑娘,即使有什么事情想要同她确认,也不会比拯救她于水火要来得更加急迫的;
而即使这里并没有阳光、沙滩和大海,但在这个狭小的舱室里、在这个拥挤的淋浴间内,我们却依然享受到了最为美妙的夏日光景。
(*此段落有删改)
再一次的失眠。
可是,望着在枕旁与我相对而视的她,望着她那如泉水般清澈的双瞳,我却并未感到有什么不安的情绪;
即使眼下一时半会儿睡不着,可保持着现在这样、任她将我的右臂枕在头下、左手五指则是同她扣的姿势,也足以令我感受到无比的安宁与平和;
因此,当她将小手抚按在我的心脏上,而她的碧瞳里亦流露出一丝不安的时候,我自然而然地感知到了她内心深处的那一丝焦虑——那些我曾经展现给她的脆弱。
“是学生做得还不够好吗,芙蕾雅老师?”
我令同她相扣的手指稍微发了发力,而伴随着心理和身体上的波动,她的脸上登时晕起一抹殷红。
“已——早就是满分了!事到如今还在说什么啊,笨蛋疾风……”
她避开目光,闪烁其词地说道,却在片刻后立刻整理面容,作出一副恼怒的模样——其大概的意思是,“差点就被你给骗了,可不许转移话题”。
既然她的忧虑已经得到了证实,那便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于是,我将身体稍微往前,令我们彼此的鼻尖贴在一起,同时默数起她长长的睫毛。
“放心吧。咱有芙蕾雅老师在,不会出问题的。”
我模仿着她的口癖和语气说道,这使得她不禁噗嗤一笑,但她仍然维持着些许忧容。
“咱到时候可是要唱Yami_Q_Ray的歌的喔?可是会把某些人吓到哭鼻子的喔?”
她的眉头变得舒缓了点儿,可她的语气也随之变得怪腔怪调起来;说着,她还一边竖起抚在我的胸脯上的手的食指,用指甲轻轻地刮着我的皮肤,戳了戳心脏所正对着的位置。
Yami_Q_Ray啊……听她这么一说,我倒是忽然想起来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说来,过去的我曾经偶然听到女儿哼唱《Glow in the Dark》的旋律,当时约莫是读小学的年纪的她在看到我的表情之后便当场吓哭了,此后父女二人绝口不谈此事。
而在我这般讲述着的时候,她的表情也当即阴沉下来;这女人板着脸,收回指甲,用指肚用力地掐了一下我的胸脯。有点儿疼。
“是不是咱不在的话,疾风就什么事情也做不好啊?果然,宝宝那么乖那么好,肯定是因为遗传了咱,再加上后天弗兰大叔萝莎阿姨的管教,和疾风没一点儿关系呢,哼。”
刚开口的时候,她怒目而视,头上的Rune亦绽放出象征着怫然不悦的红光;可到了最后,丫头的表情却变成了十足的狡猾轻蔑,倒是将她对面的这个家伙在惹人生厌时的模样给仿效得活灵活现。
喂喂,你这丫头,你竟然敢用我的招式来对付我?我当即来了心思。
我将脸继续得寸进尺地往前一顶,磕了一下她的额头;这一下也让我变得稍微清明了点儿,毕竟我才是这种挖苦言辞的大师。
对于炸了毛的小动物,不仅不能逆着她的话来,还应该顺着她的毛捋;毕竟,这单纯的丫头仍然停留在有样学样的阶段,只要稍加引导就能让她重新露馅。
于是,我慢慢地叹了口气,然后有些阴郁地望向跃跃欲试地等待着反击的橙黄色发少女——其实她说得不无道理,因此我这副神情也不是装出来的。
“是啊,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她哪儿都好,显得我这个当父亲的很差劲,可我又没地方倒苦水,就只好一直忍了下来,没成想越积越多。”
你看,这一句话就让她泄气了;她脸上的怨气登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则是往常她安慰我时所怀有的,那种悲天悯人的爱怜神情;她真是天使。
但是,我也并不想让这安详的枕边呢喃往压抑的方向转变——毕竟,再过几个小时就是她的生日,而这个注定只能在无线电静默的战场上度过的十六岁生日,不需要更多的负面情绪了。
于是,我赶在她开口之前,维持着这种卑怯的口吻,按照她的口癖追加补充说道。
“——但现在没问题啦,因为,芙蕾雅老师几个月以来都有好好地接收咱积攒下来的东西呐。”
和我这种龌龊的家伙在一起这么久,她已经不能够再说是绝对的单纯了;因此,在眨巴几下眼睛之后,忽然领悟到话里有话的丫头登时红了脸,接着在这温暖的床铺里扑腾起来,努力地想要把我给推开。
“真是的!疾风大色狼!你你你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而我则是大笑着将她搂得更紧了些,并将自己的额头抵在她的Rune上,感受着自她内心所无法遏止地奔流而出的欢快和娇羞;她在这种胡闹的情况下是发不出力气的,所以大可以尽情地贴贴。
“哎呀,咱能和青春靓丽温柔善良的芙蕾雅老师在一起真是太好了,作为笨蛋学生每天都能注入老师的能量真是太好了!”
没错,我就是不要脸。
身体内部尚且残留有些许痕迹的少女,在我这突如其来的阴招面前毫无招架之力;她的声音当即流露出些许哭腔,眼角也似有泪光在闪烁,可她身上的松散睡裙却是莫名其妙地比刚才褪得更低了些,因而显露出了若隐若现、吹弹可破的曼妙身姿。
“不要啦!咱之前和大家练舞的时候就已经昏了头了,不想再带着疾风的味道到战场上去唱歌了嘛!”
说得好像一会儿出击的时候就不会带了似的——只不过是味道多寡罢了。
“不是挺好的吗?这样就算出了什么意外,也是个福气的死鬼呀!”
而这句被我顺嘴而出的话,终于是捅到了我们的一个不该被触碰的痛点;我和她几乎在同一瞬间怔住,而上下其手的动作和蠢蠢欲动的激情也因此而骤停;又过了几秒,我低下了头,而呼吸归于平静的她亦重新裹紧被子,蜷缩回我的身前。
“不许当着咱的面说‘死’这样的字眼喔……你还记得吗,疾风?”
眼前的心形Rune没有丝毫光芒;我半眯着眼睛,任她将小手覆盖在我的胸膛上。
我当然记得,这是我们所确立的其中一项誓言——在那个风雪护佑的寂静夜晚里,我曾经向她如此这般地许诺道:自此以后,我将同她向阳而生,逐风而行。
即使我们已经摆脱了残酷命运的阴霾,即使我们正携手并肩地走在遍洒阳光的道路之上,我们却仍然对脚下的阴影心怀余悸。
她抬起头,注视着我的双眼,澹然而如炬的目光令我无地自容;可是,她却并非想要问责于我,而是叹着气,轻轻地抚摸着我的皮肤。
“咱……希望疾风能自由的翱翔,想要疾风快快乐乐地活着——咱不想再看到,疾风像过去那样日复一日地折磨自己,像是赎罪似的活着;所以,咱才会一直以来都娇惯着疾风的呀……你明白吗,疾风?”
她的双瞳中流露出无限的温柔,以至于我几乎睁不开眼睛;我只好无力地阖上双眼,任由这天使般的姑娘将我轻搂入怀,用她的怜悯与呵护来涤荡和安抚心中的污秽与疤痕。
“——而且,毕竟咱和疾风都是欠了巴萨拉大叔一条命的人呢;所以,就不要再说什么死呀死呀的事情了,就算是为了巴萨拉大叔,也要好好地在一起过一辈子呗?这可是疾风你说过的话呀。”
面对老师的淳淳教导,我完全提不起一丝一毫的狡辩或抵抗的念想;而在这由肌肤的暖意和甜美的体香所氤氲的小小的臂弯里,睡意亦在悄然之间攀上了我的意识。
“今天可不许赖床喔,再赖床就打你的屁股。”
她边娇滴滴地说着,边抽出手来,却是将我背后的被褥往上掖了掖;
而在我的意识被瞌睡虫所吞噬的前一刻,沉浸于温柔乡之中的我竟然鬼使神差地将一句后患无穷的话呢喃着说出了口。
“晚安,妈妈。”我这么说着,随即进入了梦乡。
——只是,此时的我还没有意识到,这句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的话语,将会在她的内心中引发怎样的波澜。
[\This is heavy spider sound! Explosion rock beat of Walkure! MU-GEN-DAI-DRIVE------ /]
[\\\\ ---- ROCK YOU !! //// ()]
虽然这架VF-31 EF/X“尼伯龙根”正处于无线电静默与主动隐身的状态,但是,它仍然能够通过被动的接收装置,欣赏到自乐园号的演出台上所传出的激情四射的歌声。
一架维持着B形态、因遭遇生物Fold波阻断,而对歌声毫无响应的SV-303,仿佛一只断了线的木偶,自机舱的前方缓缓地飘过;它那如同死鱼般的、黑漆漆的监控复眼空洞地扫过前方的一件件物什,却无法将这些物体的形貌记录入自己的处理器里,亦无法将它们的影象传输回母舰——一颗颗嶙峋而丑陋的、无甚价值的小行星,在恒星光下泛着亮光的灰尘,以及从不远处缓慢驶过的、数架绘制有新统合军徽记和灰色涂装的制式VF-31A战机。
真有精神啊,我大概明白她为什么要跑到温德米尔去找海因茨了——看来,国王陛下的矜持和紧绷的自尊赋予了她以灵感,才让她文思泉涌地作出了如此……张扬的歌词。
嘛,反正其他几位女武神也相应录制了和声,那就说明她们同样接受了这尺度极大的歌词、以及让人不禁有些汗颜的现实(虽说某些骑士可能白高兴一场);只是,歌声毕竟是由几个漂浮在乐园号与千兆位周围、呈现出若隐若现的迷幻光影的虚拟歌姬所发出来的,而作为她们的形象来源的其中一位歌姬,则是好端端地坐在我后方的副驾驶位上,隔着灰蒙蒙的舱盖,怔怔地望着那台逐渐飘远的“太阳神”,并没有参与到实时演唱当中,而这也是乐园号所释放出的生物Fold波强度有限,无法穿透这遍布于球状星团外沿的小行星环带中提前布设的屏蔽装置的原因之一。
我扬起左臂,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通讯器,并和发动机待机状态的屏幕对照了一下——再过几分钟,屏幕上的倒计时便会归零,而通讯器里保存的当地时间亦将走过午夜零点。
于是,我将身体坐直,晃了晃脖颈,然后抬头望向后视镜中的那个怀抱头盔、身着藏青色飞行服的橙黄色发少女。
“Happy birthday,芙蕾雅——虽说有时差,还是祝你十六岁生日快乐。”
少女额前的Rune微微一亮,她乖巧而顺从地冲着我笑了笑;但当我站起身来,扭头转向后座,并将一件物什从胸前的小袋中取出的时候,这位质朴的乡下少女还是露出了片刻的迷茫。
我示意她摘下手套,亮出左手;而在她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枚镶嵌有一圈紫色细钻的、璀璨夺目的银色戒指,便被佩戴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少女眨了眨眼睛,望着被我放置在她的另一只掌心中的同款戒指,又抬头看了看我,她如溪水般澄澈的双眼中倒映出些许迷惑,像是在努力地理解我的作为似的。
“不好意思啊,耽误了这么久。”
我有些惭愧地望向她的手心,无奈地笑了笑。
“按照地球人的习俗,夫妻会在左手无名指上为彼此佩戴戒指,作为结婚的标志物;本来是准备好了的,但爱莎大姐头非说我之前准备的那一对儿不合适,便把它们改成了现在的模样。”
说着,我忽然莫名其妙地面红耳热起来;真奇怪,我明明预想过很多次这一幕场景,却唯独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变得如此地羞愧。
嘛,本来也是……毕竟,是她先将自己托付给我的,而誓言也是由她引导着我说出口的;从某种意义上说,我这连亡羊补牢都算不上,抬不起头也是理所应当的。
我咽了口唾沫,垂下头,等待着她的嘲笑,或者是奚落。
“对不起,芙蕾雅……让这枚戒指迟到了这么久。真是……对不起。”
一声轻轻的叹息使我从不安中惊醒;我慌乱地抬起头,却看到了一张泫然欲泣的面孔;
从座位上站起的她,并没有流下泪水;她只是用着一副难以言说的表情默默地注视着我,注视着这个早已经同她难舍难分、只是自作多情地觉得,生活之中欠缺了一点儿所谓的仪式感的心上人。
或许周围人会为她考虑,可她自己从来都不是什么刻意地追求仪式感的人。
于是,我感到更加窘迫了;可我又无法将自己的目光再从她的面容上移开——就好像我第一次玷污了她额上的Rune那时候一样,就好像我用拙劣的动作片彻底激怒时那时候一样;她早已经知晓了掌控我的意识的方法。
她额头上的Rune哔咔哔咔地闪耀着;我明白,那一抹令我魂牵梦萦的光芒,亦是指引着我的前路的光芒、是使我免于被黑暗所吞噬的坚定律法;
——我不是早就已经成为她的奴仆了吗?既然如此,我又有什么权利忤逆她呢?
——而且,作为女主人的她,自然且天然地拥有着对我的无限权力;
因此,此时此刻的我所能够做的,便是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审判、等待着她的裁决。
“……咱只唱一首哦。”
她低沉地、用着略微有些沙哑的嗓音小声地说道。
我在恍惚之中抬起头来,而一道紫色的反光则在瞬间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的左无名指,亦不知何时佩戴上了原本在躺她掌心之中的那枚戒指;而左鬓被一条蓝色系带所束起小辫子的她,则是略微有些哀怨地注视着我胸前悬挂着的折叠石英项链。
她轻咬着下唇,几不可闻地抽噎了一下,随后抬起头来,注视着我的眼睛;
纵使晶莹的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着旋儿,这个坚强的姑娘却并没有哭;相反,她的眼眸反而因为盈盈的热泪而变得更加明亮,而她的目光也随着额上愈发闪耀的Rune而变得更加坚定。
“不知道咱以后还要受亲爱的多少罪呢。”
她吃吃地笑了笑,尽管声音中带着些许鼻音,却盈满了欢欣、盈满了慰藉。
而直到此时,迟钝的我才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有所指——
——若是两颗心贴得过近的话,便会乱花迷眼,反而为不能随时感知到对方的心意而迷茫;而此前的她曾经当着麦克斯司令的面反驳我,也是出于这一缘故;
——而陪伴在我的身旁的她,并没有在意过什么所谓的旁人的眼光;她不只将生死置之度外,她亦将我以外的一切同她的世界剥离开来……
……我将她视作为自己生命的全部意义,而在她的眼里,我早已成为了她的整个世界;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看来,我果然还是将自己的海口夸得太大,将自己的人生看得过于浅薄了;在这个世界上,我需要同她请教和学习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于是,我将那只由她所佩戴上戒指的手慢慢地递上前去,而她亦将自己的左手轻轻地置入我的掌心之中;我将手指合拢,用另一只手将她的小手包容起来,而她则将自己的纤细而温暖的右手,又覆盖在了我的宽厚手掌的外侧;
岁月终将流逝,但岁月亦会将相拥的我们更加紧密地熔铸在一起,直至时间的终末,直至银河的尽头。
清澈的泪水在失重的座舱中肆意飞散;在这片万籁俱寂的世界里,我含笑地注视着她的双眼;
“请为我歌唱吧,芙蕾雅……为这双因你而生的羽翼、为这片因你而湛蓝的天空!”
而一束灿烂的辉光亦从她额前的Rune流淌而下;于举目浩瀚无垠的景致中,她嫣然地注视着我的面庞;
“嗯,疾风……请倾听吧,这属于咱的……只属于你一个人的歌声!”
计时器抵达终点,重新启动的战机显示屏当即弹出了本次行动的代号:“莱茵的黄金(Rheingold)”——重新激活周遭四散的无人机编队,在友军主力部队的支援下,向着那艘硕大无朋的旗舰发动突袭作战,为这场无谓的争斗一锤定音;
在反作用控制系统(RCS)的精密驱动下,这架同两台超级幽灵所绑定着的女武神战机轻巧地从作为伪装的小行星上一跃而起,腾起一股细细的灰尘;
握着操纵杆的双手仿佛同这架播放起柔缓的伴奏的战机实现了共感;但是不止如此……因为,我非常清楚,自己存在于此的意义,那便是——
——于她的庇佑之下,我将驭风而行。
“爱克西多参谋,从指定位置观测到了标志物的活动迹象,‘猎兵’开始行动了!”
体形硕大的杰特拉帝参谋注视着在战术投影屏幕上被迅速放大开来的一颗光点:随着数道姿态、粗细各不相同的重量子步枪光束自小行星带内的某处先后射出,投影屏幕一侧的敌我指示器上所呈现的、以小行星作为掩护的若干红色光点顿时变成了灰色——它们并非被彻底摧毁,炮击只是精确击中这些战机的非要害部位,使其丧失了反抗或追击的能力;尽管如此,还是有两个紧张过头的飞行员当即选择了弹射;而伴随着小行星带中骤然腾起的浓浓烟尘,一团正体不明、只能隐约判断出战机形状的飞行器拖曳着明亮的幽蓝色光焰,赫然出现在千兆位指挥室投影屏幕的正中央。
爱克西多·弗尔莫瞥了一眼旁边空置着的指挥官座位,他的嘴角似乎在某个瞬间上扬了一下;然而,随着他硕大的头脑及其连接着的管线微微一动,这位身经百战的参谋型杰特拉帝人便立刻恢复了以往的认真与严肃。
于是,他继续注视着那簇难以辨清准确数量、却很明亮的战机尾焰,然后清晰地说道:
“谢谢你,萨里小姐。请向全军通报,‘莱茵的黄金’作战,正式开始。”
受制于最新锐的主动干扰技术,即使是如阿拉德·梅塔斯这般优秀的XAOS王牌飞行员,亦无法从屏幕上判断出那台战机的准确型号;可是,那如同鬼魅一般、在层峦叠嶂的小行星带之中自如地往来穿梭着的战机,正预备向着眼前的庞大舰队发动着看似不可能的单刀突击,却是一件真切无比、且令他震惊无比的事情。
尽管,从马克西米利安总司令先前的的语气和神态之中,敏锐的他早已经判断出了那架战机的驾驶员的身份;可是,他的理性还是在同他的感性发生着激烈的碰撞——他的经历与智慧使他不愿意相信,那个坐在驾驶位上的人仍然生着一副年轻而阳光的面孔,可他的旧识、他所尊敬的那个前辈的身影,以及老司令、老上司脸上的那副难以捉摸的笑意,却让他不得不接受自己的一厢情愿、接受那几乎不愿意再响应自己的、于胸膛之中颤动着的……一股澎湃的热血。
于是,端坐在自己的联队长座驾中的他,向着身侧的混血舰长欧内斯特·约翰逊所在的窗口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而经验丰富的乐园号舰长则是当即侧身,向着这位老道的战斗机联队指挥官肯定地点了点头;
阿拉德联队长拨开了联队频道全员的广播按钮,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拉格纳战斗机联队全员,这里是联队长Delta-1,请立刻为正在前线实施突破作战的我军单位提供支援!所有人把生物Fold波增幅装置功率开到最大,对准它所在的方向,靠近它,把Yami——把女武神的歌声传过去!动作快!”
而在他说完这番话后,这个三十余岁的汉子忽然感到有些哽咽;不知不觉中,他竟然是将这句话给大声地吼出来的。
[不会有错……那是“猎兵”,是外祖父,一定是他,绝对不会有错的!]
在全周天座舱的一侧,有着高挑紫色马尾的混血女性队长的声音从屏幕中颤抖着传出,但对于这个红色辫发、年纪轻轻的温德米尔骑士来说,他却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自己的小队长的判断。
这股席卷战场的复苏之风的风韵,根本不像自己先前在地球人组织的常态化演习中所遭遇的风那般纯粹而肆虐;
那时候所掠过自己眼前的风是冰冷的、是萧索的,是几乎只在某几个千钧一发的瞬间,才会偶然地流露出些许灵动的风——换言之,那是单纯地凭借着自己还难以望其项背的技术所构成的、如白骑士大人和死神一般霸道的强风;而倘若假以时日,自己或许也能够在有生之年将其实现;
可是,这股眼前的风,却较那时候的强风,又增添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奇特的温柔,一种患难与共、生死相依的信念,一种肝胆相照、赤诚相见的信任,一种胸有成竹、志在必得的信心;
这势必是一股已经升格到了美妙绝伦的程度的神圣之风,否则,自己的Rune也不会随着这风中的美妙韵律,而绽放出如此奇特的绚烂光泽,就好像……
……就好像,被慈祥的母亲纳入了温暖的怀抱;就好像,于父亲的严厉面容中,所流露出来的深沉与和蔼;就好像……
不知不觉间,怔怔地注视着那片虹色光景的博格·康瓦尔特,甚至没有发觉自己的脸上已经满是思念的泪水。
在乐园号指挥塔前的透明战术演出台上,四位身着或大胆、或狂气的黑色演出服装的女武神,亦遥望着那颗宛如新星一般璀璨夺目的光点。
作为久经考验的战术音乐组合的旗舰,这架装配有数量远超一般战舰的生物Fold波收发装置、以及由爱莎·布兰切特单独调整过的信号频段的Macross Elysion,是能够读取出二人搭乘的尼伯龙根所发送出的部分数据的,只是……
“芙蕾雅和疾风的生物Fold波反应,与那架最新锐战机的功率输出……”
随着战斗指令的更新,演出台亦追随着光点传出的音乐,将伴奏切换成了一首和缓而精致的情歌;而在这因融入了钢琴声而更显婉转悠扬的伴奏里,女武神的领队要·巴卡尼娅眨了眨她那有些发干发涩的眼睛。
她的视线在远处的光点与身前层叠排列着的数个显示屏之间来回地切换着,而她脸上的表情则复杂得令人难以捉摸——或许是因为她的披散长发和下眼睑处妖艳的眼影与平日的形象大相径庭,或许是因为显示屏上所呈现出的图形和读数已经刷新了她的认知,又或许是因为那恍若汩汩溪水般流淌而出的、直击心灵的澄澈歌声。
而在她身旁伫立着的、有着粉色和绿色秀发的两位姑娘,则是双双呈现着结合了企盼与感怀、希冀与嘱托的喜忧面容。
“芙蕾芙蕾和哈亚哈亚……在一起发着光呢。”
玛吉纳·中岛轻掩着嘴唇,热泪盈眶,她那双远比这个年纪的一般女孩子要粗糙、厚实的小手,一只由她自己掩在嘴前,而另一只则是被身旁已经无法噙住泪水的蕾娜·布劳拉轻拢在胸口的位置。
“两人的各项生物学读数都没有异常,芙蕾雅也完全没有受到结晶化的影响;这,这真是——”
[真是不可思议(Deculture)],或者[真是太好了]——倘若不是因为兴奋所导致的哽咽而一时失语的话,大概会从流着泪的绿发少女的口中听到这样的感叹罢;
而她的粉色双马尾发女伴,则是一边将这个体格纤弱娇小的姑娘轻揽入怀、一边为她补全了下半句话。
“——真羡慕哈亚哈亚啊……芙蕾芙蕾的歌声里,已经遍布他的颜色了呀。”
三位同伴如此,可位于她们身旁的那个靛青色长发的高挑姑娘,却在这悠远的歌声面前怔立在了原地。她并非没有注意到红发的巴卡尼娅的那双狐疑的目光——只是,这个名为美云·基努梅尔的姑娘,却无法将自己的注视从那翱翔于夜空之中、正在一颗颗地点亮其他绮丽星火的光芒上移开片刻;
“芙蕾雅,我……我应该怎样做,才能够追赶上你呢?歌声……抑或是——”
她落寞地注视着那颗遍洒辉光、宛如彗星一般夺目的光迹;而在她哀蹙的娥眉下,却是一双盈满了怜爱与酸楚的眼眸。
于是,伴随着如同阳光一般和煦的旋律,这位仍在迷失之中的星之歌者亦舒缓地加入歌曲的和声,同那对幸福的少年少女一起,化作为这片夜空之上的一颗寥寥的星斗。
温暖而清澈的风萦绕身旁,将我与身后歌唱着的她轻柔地笼罩其中。
尽管我们已经脱离小行星带,失去了这一天然的掩护的庇佑;但是,于她的祝福之歌的指引下,自如地穿梭在对空炮火之间、驰骋于战场之上的我却并非孑然;
在这架拖曳着绚烂光辉的尼伯龙根的周围,不下五指之数的“太阳神”正在翼根处所附挂的杜宾犬的指引下,宛如伴舞的舞者一般随性地突进、伴飞着;被重新赋予了编号和独特名称的它们,亦接受着被歌声所增幅的知性作战AI“塞壬”的指挥,如同传说之中踏光而行的精悍战马,为它们的新主人所自如地驭使着。
在工程师与科学家们持续数月的努力下,通过对战舰残骸的检视、对那架蓝色的SV-262的逆向解析、以及埃普西隆为撇清关系而提供的部分资料的研究,这些被交付给战舰阿斯特里亚号、并在母舰毁灭后由千兆位进行了回收的无人战机,已经成为了XAOS的一部分助力;而在这次与中央监察部队的对峙之中,球状星团方面部队便是以这些造型邪气的战机作为最前驱,由正牌的女武神化身为神秘的暗黑天使,来驱使它们奔赴战场的。
可是,这些通体亮黑、本应令人生恶的无人战机,此刻却并没有呈现出炫目的青紫色纹路,而是同杜宾犬一般模样的幽蓝色脉络;这股纯粹的光芒,亦使得它们呈现出一种独特的观感,仿佛它们是环绕于布伦希尔德周围的选定者、或是侍立于瓦尔哈拉中的无畏英灵。
正在我观察、聆听着周遭的风的流动、并头也不回地穿过由两艘北安普顿级和一艘关塔那摩级所构成的迟钝的防空网的时候,一架护卫于我的右前方、被命名为“史维特莱德(Schwertleite)”的SV-303突然张开引擎、并闪动了一下左上方的喷口;它像是向着我挥了挥手似的,便在下一秒进行了一个夸张的大角度滚转、偕同另外两架无人战机奔向了数架自三点钟方向来袭的、装配了SP背包的新统合军战机;而在如同石榴花一般绽放开来的小型无人机面前,几架涂装与普通军机明显不同的精锐还是陷入一时的慌乱,狼狈地回避着仿佛从四面八方袭向它们的大小光束,再无追赶与阻拦我的机会。
对方的旗舰近在眉睫,那艘屹立于战场中央、尺寸与阿斯特里亚号几乎相同、却又在造型上显得传统许多的战舰罗慕路斯(Battle Romulus)及其周围军舰的无数炮火正在如同滂沱的雨水一般倾泻而来;而在这样的炮火之下,其他数架环绕在我的周围、以瓦格纳的史诗作品中的瓦尔基里们所命名的“太阳神”们,亦效仿着她们的同伴,向着四周飞散开来;它们在将对手的对空火力引向紧随其后的诸多追击者的同时,也为我和她争取到了至关重要、同时也是我们的唯一一个机会——
——毕竟,她已经唱到了最后一段副歌,而我要为这饱含着祝愿的幸福歌声,为她画上一个最为完美的句点、为她点亮那根最为明亮的生日蜡烛。
——再怎么说,她去年的生日,我也是错过了半场的,可不想把今年的也错过啊。
狭小的会议室里,头戴蓝色头盔、身着碳色飞行员服装的老人不悲不喜地注视着眼前的大片投影屏幕。
他沉默地望向屏幕中的那架逐渐显现出正体的深色战机紧贴硕大战舰的表面极速爬升,并在跃升至指挥塔位置的瞬间骤然减速;而在这个仿佛如同舞蹈般优雅的钟式机动完成的瞬间,战机切换成了B形态,并将那挺展开、蓄力的重量子光束炮对准了尚且来不及反应的指挥中枢。
整个战场仿佛陷入到了片刻的死寂,但也只是持续了不过眨眼的工夫;战机上的光芒逐渐消散,它只是收起枪管、抬高枪口,用腾出来的右臂向着指挥塔做出了一个手指比枪的动作,便切换回F形态,向着来时的方向一骑绝尘,恍若无事发生般地撤离了。
随着最后一抹光粒在战舰罗慕路斯的前方消散,前一刻还喧嚣无比的庞大舰队忽然沉寂了下来;面对这场并无多少胜算、且根本就是毫无意义的战斗,新统合中央的监察部队率先偃旗息鼓,而球状星团方面的飞行队亦在短暂迟疑后终止了作战。
在这片再度回归寂然的战场之上,一颗孤寂的蓝色光点正在若干光点的追随下缓缓地移动着;尽管它并未闪耀,但不论是投影屏前的年迈司令、还是指挥塔中沉重叹气的褐发长官,抑或是倚坐在会议室的阴暗角落里的某个身影,却都在无声地注视着它——注视着这架实现了不可能的战机,注视着这颗以歌声制止战争、遍洒爱与和平之风的渺渺星火。
(第五章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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